杂草景 | 和游在清道-日记

雜草景| 和遊在清道-日記

去清道,在車站便利商店門口的長凳上,吃加熱好的打拋飯。聊天時,遊說起她獨自去哈巴雪山徒步,並差點在雪裡淹沒的事情。

我:“我小時候挺膽小,很多事情都不敢一個人去做。”

遊:“我因為我姐姐膽子大,她帶著我,就哪裡都敢去。我們一整個夏天都在找蟬殼,去到很難走的地方。”

相處的兩天裡,遊多次提到了她的姊姊。
想起我小時候,也有很喜歡的姊姊。和遊一樣,小時候的我老實,躲在角落,從不反駁。姐姐很厲害,膽子大,還會抽菸。長大後,我們對調了,在大人眼裡我叛逆,日子也過的很荒唐。而姐姐按部就班,結婚生子,人人滿意。

只是遊還是和姐姐保持有很親密的聯繫,而我沒有。我有時候,缺乏某種能力。

這次去清道,坐的是大巴,比上次的車大一些,依舊沒有冷氣。

我坐了靠窗的座位,窗戶的四分之一是打開的。車子開動後,吹進來的風,用力的打在我的短髮髮尾,還帶著溫度。當我伸出手,試圖梳理它們時,已經狠狠的僵在了一起。

頭頂正在辛勤搖頭的,藍色葉片小風扇,發出「嗡嗡...」聲,是很懷舊的聲響。想起某個夏天,躺在舅舅家的地板上。沒有人說話的時候,風扇搖頭的「嗡嗡」聲,就會變得清晰。

我準備瞇眼休息。不知道一會兒,會不會像上次一樣,吹進帶著青味的風。

飯在我們到達清道時,已經在香巴拉里玩了三天。從她給我的照片得知,她的帳篷搭在一處會有牛光顧的稻草堆裡。根據線索,我們順利找到她的帳篷,卻沒見到她。旁邊有一處往山坡的路徑,我和遊對視後決定走上去看看。

沒想到爬坡五分鐘,湖泊就出現在眼前了。四周無人,湖被大樹和各種植物環繞,安靜,像是盛著聖水的地方。對面的竹林之中,正開著粉紫色的簇狀小花。我想這是非常理想的露營地了。來的路上走過香巴拉圈起來的露營場地,帳篷密集,人多,和這裡是兩個世界。

地上有燒過火的痕跡,我們把燒火人剩下的稻草墊在帳篷的底部,這樣睡起來會比較軟。搭好帳篷時,飯從湖泊對面走過來,她去林子裡徒步了,她驚訝於我們找到了這裡。

我們換好泳衣,準備到溫泉旁的溪水洗澡,趁著還有陽光。清道,太陽下山後,溫度也會變低,那時就不像熱帶了。

在前往溪流的路上,飯從她的斜背包裡掏出了她在清萊買的特別蛋糕,還剩下半塊。我沒有吃過特別的蛋糕,有點好奇,湯匙了一匙放進口裡,遊也吃了一匙。

溪裡的水淺淺的,只能蓋住我的腳腕。飯因為穿了包臀長裙,她只是坐在溪邊的草地上曬太陽。我和遊試圖將整個身體泡進水里,於是我們躺的比直,一點一點的將新鮮的皮膚觸摸溪水。太陽雖然還在,但水並不溫熱,所以需要一點一點的把身體放進去才行。也可以一下子全放進去,但我不行。有時候就是需要那樣的勇氣,全部的新鮮皮膚都順利觸摸過溪水之後,就不覺得冷了。

當我們回到岸邊的草地,和飯坐在一起時,我開始控制不住的笑。見我笑,遊也開始「嘿嘿嘿」。我知道,我們進入了異世界。

不知道什麼時候,我的手就已經在遊的手裡了。當我們手牽手一起走在通往帳篷的山坡時,她說:「我感覺到周圍的世界全部都被放大了,皮膚摸起來的時候有一層絲絨的感覺」。

「你說,一會醒來的時候,還會記得現在的感覺嗎?」遊說話的語調和聲音也有了變化。

「不然,我從現在起,開始錄音吧。這樣,就會知道了。」我說。

我的理智還是堅硬的,知道自己在異世界裡,也知道該做什麼,不要做什麼。

這時候,音樂的魅惑也被放大了。它像磁鐵,吸引著我。於是我們順著這塊磁鐵,走到了有音樂的舞台底下。如果是一天前,我都想像不出,一本正經的遊,在人群裡跳舞的樣子。而現在,她搖晃在眼前的手指,不時的還在我的手臂上撮來撮去。

音樂之中,閉上眼睛,就能夠進入更有吸力的世界。我們在睜開眼睛的瞬間努力找回理智。

「我好像不怕和別人對視了,我好像不害怕別人看見我了。」離開音樂時,我說。

「我也是,如果在現實世界裡,我也不社恐的話就好了」遊說。

算是體會了一把,完全不同的自己了。

我去買吃的,讓遊坐在樹下的竹子長凳上等。遊走過去後,沒有坐,直接整個身體趴在了上面。她一邊摘下了自己的眼鏡,一邊用手指著旁邊的東西說:“世界變小了!原來我平時看到的世界和你們看到的是不一樣的。”

接著,她又掏出手機,撥打影片給她的好友。

「...我好喜歡你,好喜歡你,好喜歡你,你知道不!」遊對電話的另一邊說的第一句話。

站在一旁已經有三分之二回到現實世界的我,蒙了。遊的好友大概也蒙了。不過後來她跟我說起,接電話的人,確實是她很好的朋友,像親人一樣的朋友。嗯,這樣的好友之間的告白,我覺得還蠻好。在現實世界的時候,很難有這麼直白的表達。

「你還想跳舞嗎?」吃完飯後,還在異世界裡的遊問我。

「我不想。」我在現實世界給她回答。

「我剛才認真想了想,我好像有點懷念現實世界裡,抽一根煙後的那種輕輕的感覺。完全的異世界,對我來說太重了。還是想要可以清醒的在自己世界裡的自己」總結了一下和遊分享的感受。

「嗯...」遊被我的回答拉回至現實,不再笑咪咪了。

「我也不想。在異世界裡不需要做事,想做什麼就做什麼。但會有那種望不到頭的感覺。時間會停止在這裡,你也停留在這裡,像個局外人。我不想一直這樣遊離在一旁,只能看著別人在真正的生活。但你只能到處走,到處走,到處走。因為你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去做事情。上一秒有的下一秒就沒有了,然後時間就這樣停了下來。 「這樣說的時候,遊的眼睛有了變化。

第二天,遊早早的醒來,我9點醒。之後一起走進湖泊對面的森林散步。下山後我們依舊去到溪邊,把整個身體放進溪水裡。傍晚,一起聽音樂,跳舞。經歷了異世界後,我們又回到現實世界重複了一次經歷。

我問遊:“如果真的有機會讓你選擇,從此以後變成一個外向的人的話,你會選擇嗎?”

“我不會”,遊答。

遊走在香巴拉的人,大概在不同程度上都會有一些想要展現的自我,或是與別人的不同。一眼望去,我和遊,是看起來最普通、最老實的兩個人。

想起,前幾天看到村上春樹寫在文章裡的一段話:目不轉睛地盯著“自己追求的是什麼”,並一味執著下去的話,故事會難免地變的沉重。而且在許多情況下,故事越沉重,自由就躲得越遠。與之相比,「不追求什麼的自己」卻像蝴蝶一樣輕盈,自由自在。

仔細想想,其實並不需要表現自我,人們照樣可以普普通通、理所當然的生存下去,儘管如此,你還是期望表現點什麼。就在這「儘管如此」的自然的脈絡中,我們或許會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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