杰森 |汪洋

杰森 |汪洋

每次回上海,我都会坐深夜到达的航班,这个时间像是潜入一座城市,让人觉得迷幻。

机场大巴只有一条线还在运行,是守夜线,直到最后一个航班。每次下车的点是固定的,在延安路高架靠近静安寺。虽然是半夜,还有很多车驶过,但不觉得吵闹。虽然也是司机驾驶,但似乎只是一台台机器经过。从天桥越过巨大的十字路口,下来的地方有一家罗森便利店,是我进入这个城市的入口。

回来绝大部分时候是冬天,是过年的时候。上海的冬天午夜会很冷,我需要进去取一下暖,买一杯热咖啡,镇定一下。还有打火机,烟。每次也一定会有人进出这家店,来买东西吃。大部分是年轻人,可能在附近工作下班,或者玩到肚子饿。店门口有个平台,摆了两张桌子,一般桌上都有很多乱糟糟的食物包装,店员可能来不及收拾,大概也不怎么在意这样乱着。我会坐在那里抽几根烟,喝掉一杯咖啡,这样就算进入上海了。

我和小尤说起过罗森便利店对我的意义,她的感受没那么强烈,她说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方便买东西的地方。我和她在朋友办的艺术展上认识的,那时我开了半年深夜食堂,回上海临时住一阵,还没决定是不是回大理。

喝完咖啡,一般便利店外有共享单车,就骑上一辆去订好的民宿。回来都住襄阳南路附近,一般是一间房,有的精致一些,有的粗陋一些,隔壁是正常的住户。我常常在当天傍晚预订,过了一定时间, 会有比较大的折扣。房东发给我门锁的密码,到达的路线图,我就半夜找过去,碰不到邻居。房间藏在弄堂的某处建筑里,像是一个给动物挖好的洞。

我回来只是为了见一下汪洋,他离开上海回美国前只有两天。尽管要费些周折,我还是想见他一面,距离他离开大理,已经九年了。

第二天下午三点多,外面空气是热浪,汪洋和 ruby 先后到了我的房间,在克莱门公寓。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旧时法租界公寓,花花六年前来不愿意去上海看病,我给她看照片,是克莱门公寓里一间房间,带六角大窗。说“你去就住这里”,她就答应了。

Ruby 和汪洋坐在在房间里的木地板上,我坐在阳台地上,是小马赛克地砖铺的地面。汪洋变壮实了,“美国的生活很单调,下班后没社交,我就健身,游泳,跑步很少。很无聊,不过很适合我,简单”,“儿子六岁了,和他妈妈各带一天,两家很近,五分钟”,“带孩子的感受很好,一个完全依赖你的小人,长大一些了,终于我有时间谈恋爱了”。

虽然几年来我们在微信隔一段时间有对话,但没有谈及过个人的私事。“我是很私人的类型,不愿意谈这些,不过见面了,就可以说了”

我们和以前一样聊天,虽然时间过去了很多年,生活已经各自不同,在一起就还是像那时候刚认识那年一样。傍晚的时候,我们去附近的小桃园吃饭,我要了辣肉面,汪洋是大排面,ruby 是豆花和饭团,还有一起吃的小笼。吃了饭去永康路路边喝咖啡,Rick 的 CoffeeLab 已经打烊,不过他还在,给了我们冷萃。汪洋说起当年永康路的「炸鱼薯条店」,指着隔壁,“大概就在这个位置”

在汪洋只身离开大理去美国读书,是在九年前。在大理他和红红一起开了「炸鱼薯条」,因为能做的事有限,做一家餐馆,这个品类最简单。但他还是颇花了功夫研究怎么做好炸鱼的裹粉,自制白酱。他做事很认真,也很聪明,店里的桌椅,也是自制的。开出来生意也很不错。

我想大理那时对他来说,是离开城市设定好的生活的一个尝试。终究还是感受到熟人社区小又紧密,他觉得不自在,逼仄,并不因此快乐。就离开了,没有回上海,而是去了美国亚利桑那读计算机,并留在那里工作,生活。

其实在这两年前,我们前后脚来了大理,住在「远方」,我尝试开一家深夜食堂,当做实验,他看着店从头开起来。我们也一起认识了勇,一起跑步骑车,夜里爬山到高地客栈,在那里过夜,聊天,做饭。

勇是越南裔,美国出生,大学毕业后在菜市场卖菜,好像学的哲学专业。攒了一点钱,在全世界旅行。大概和汪洋一样,也是一段过渡的时期。因为认识了我们,他就在大理住了一个月以上。实在是美妙的时光,换我也舍不得离开。后来他离开大理去了越南,在大叻街头偶遇了一位问路的中国姑娘,正好是我的朋友老姜。开始恋爱,跟她回了上海,彼此经历了一番折磨。这是我过了几年回上海才知道的。听老姜说他又去读了计算机,在公司工作,压力也不小。我给他打了个电话,似乎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。不过一个人在不同阶段,会有不同状态,好好坏坏,自由或者被束缚,我又何尝不是呢。

汪洋,勇和我


大概因为这段美好的时光,汪洋回去后,听我说程昌的白天的胡同咖啡不想做了,决定接过手,来大理开店。

时间继续往回拨三年, 2011 年,涠洲岛,我游完泳走进大海的客栈,遇到了一个年轻人,他很热情和我打招呼,就是汪洋。他后来说,他看到了我留在客栈的 ASICS跑鞋,他也跑步,所以很亲切。我当时在沙滩上搭了个帐篷住在那。大海的客栈,就在边上树林里,我在那吃饭,冲澡,晚上回去帐篷住。客栈是大海离开上海后,第一次自己做事创业,是从一片丛林荒地上开始,慢慢盖出来的。我因为一次西班牙的骑行计划辞职,回来后暂时不再想工作,就来找他,先在海边住一阵,每天起来去海里游泳,去环岛跑步。对于未来,没有什么着落,也不着急,觉得只要有自由,都好。

从那天之后,我们就一起环岛跑步,一起去游泳,游到很远的地方,那时候我游的比较好。夜里也去,潜进海里的世界,用手拨开水流,都是闪闪的光,一个奇异的世界。后来我才知道,一年中大概只是某个时期,才会有,是一些浮游藻类生物的关系。

直到有一天,我在游泳时,遇到一群曼妙水母,正在感叹美好的时候,感受到电击和刺痛,整条水母糊在我胸口,忍着剧烈的疼痛游了 1.5 公里回到岸边,去附近医院治疗。后来再也不敢游出去,只在沙滩附近,汪洋当时还在远处笑我。

后来他先走了,因为是来度假,时间短。我住满一个月,回上海后的一个晚上,他发信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街上跑步,我说好啊。于是我们成了朋友。

人大部分时候,常常是孤独的,很短暂的时期里,我们有了朋友,那种随时可以见面的,也不需要有计划和内容的。Ruby 是我的好朋友,所以我们就变成了三个人一起玩。

Ruby,红红,汪洋,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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