杰森 | 如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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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ree 离开那天晚上,小洲说:一会有位僧人师傅会从鸡足山来,做法事超度,电话她刚打过去,师傅马上下山,自己开车过来。鸡足山在大理古城东面,绕过洱海,伙山,路程 80 公里,两小时车程。

小洲一说,我就大体知道是谁了。只是我不是很确定,该怎么称呼他的名字。这些年我听到过几次他出家后的法号:如诚师。

他到房子附近的时候,天已经全黑了,我出门去接他。他正从坡下往上走,夜色中一身灰色的僧袍,脸庞削瘦英俊。我走上去喊他一声“孟哥”,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多样感受,眼眶觉得发热。他笑眯眯的,和我说话,讲完一段,还是那句口头禅:“真好”。

除了一袭僧袍装束,他外表看起来,和很多年前没有什么变化,还是瘦瘦黑黑,脸庞棱角分明,对人温和,笑盈盈的,眼神清澈。

我认识他的时候,他是人民路九月民谣酒吧的老板之一,有人叫他孟哥,有人叫他小孟。我最早开的深夜食堂,在护国路,从九月过一条横巷子就到。他和小玮,宋婕常常在深夜工作完之后来餐馆吃点东西,九月的客人也常常跟着一起来,是我那时主要的客人。九月当时是最受大理常住人欢迎的民谣酒吧,不少歌手乐手去玩,哪怕有些小有成名了,在那里也就像普通客人一样即兴演奏。孟哥自己也弹吉他,唱歌。和年轻一些的新人交往,比如小春他们这些刚来大理的青年人,也一样真诚。

他们常常来吃饭,一来二去,慢慢大家随着时间互相多一些了解和信任,孟哥温和细腻,小玮情感比较热烈,宋婕有大姐风范,都待人好。他们来店里,我很高兴看到他们。那时候我的餐馆客人也不多,刚入行,做东西也还生涩,他们从来也不会计较,上餐快些慢些,做的这样那样,都好。

那时候汪勇在九月门口摆摊卖碟,有时在里面朗诵诗歌,随着大理旅游发展,他声名鹊起,一时是大理摆摊一哥,随着张扬的短片《生活在别处》,很多人慕名寻过来。

过了很多年,我才意识到,他那些年过的不错,是他一生最闪耀的时刻,很大一部分也是九月的人一直在保护他,给他安身之地和舞台。不然以他桀骜不驯的争议性格,时常偏激的待人态度,惹不少是非,很难被人接纳。我猜测他也让九月的人头疼过不少次,只是一直在包容着他。之后孟哥小玮宋婕相继离开大理,九月搬离人民路,他也就失去庇护之地和能够真正关照他的人了。

过了一年,我的餐馆搬到了热闹的人民路,生意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和大理小众文化的走红,越来越好,九月也是。迅速的变化总是带来困扰和撕裂,过两年,我不再喜欢做餐馆,交给小春。再后来,听到消息,孟哥出家鸡足山放光寺,小玮随他一起,在附近的衡阳庵。再后来,他就是大家说的“如诚师”了。

没几分钟,我们很快到了 Free 的住处,他和大家点头打了招呼,问了几句情况,叫小洲打来一碗水,熟练地按他方式做了简洁的法事。中间有个小细节,瑶瑶希望用藏传佛教的方式来,因为她是藏传佛教弟子。他微笑说:都好。我心里想:真好。

他临上车走之前,给了我他的念珠。我从来没有想要过一串念珠,可是却欣喜地收了下来。

想想那时的孟哥,弹起吉他,青春激荡,低声唱着令人动情的歌,我觉得现在的如诚师,穿上僧袍,轻快沉静,也一样令人动情。差别也许是他自己本身,多了自在安宁。

之后, Free 的骨灰,一份送到鸡足山,葬在华严寺遗址附近,如诚师找的一颗百年的柏树之下。是因为念及 Free 最后一段时间,先在鸡足山住了几个月,一份瑶瑶送往他在西藏生活的索松村,洒在那里的雅鲁藏布江里,一份我和邓师,将措,丫头洒在苍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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