玛戈 | 苍山西坡 | 迷人的“另一面”

玛戈 | 苍山西坡 | 迷人的“另一面”

西坡山里人家的一天

“我是我们体能最差的领队。” 贺晨话声刚落,我就爆笑。这种话我太爱听了,言下之意就是今天的路程将会非常悠闲!而且,怎么会有领队这样介绍自己,哈哈哈!
体能差,车技极好。去西坡的路线车程不短,从苍山东面跑到西面,出了高速还得跑好长的盘山水泥路,转弯之急、坡度之陡让人生畏,尤其是两车狭路相逢之时,但又觉得一切尽在贺晨掌握之中。整段路途有一种在焦虑和淡定之间不断切换的怪异之感。


春节堵车,路途变得比平时更长了一些。贺晨十分健谈,和十来岁的多多聊得来,和我也能讲一些广东的风土人情,说白云山附近有一处理想胜地是露营好去处,附近美味的农家乐一只大鹅好几百;还有广州的烟火气与市民的生猛,让我也忍不住分享这几年南方系新闻的一些变迁,广州整座城市风气的变化。


车子到了漾濞县城对面的高速,就能从背面看到连绵的苍山雪峰,在阳光下特别洁白神圣。那时候贺晨讲到白族、彝族火把节的差别,还有怒江那边的礼拜仪式,白族与汉族的渊源,忽必烈当年怎么打赢的大理……太博闻强记了!说自己对植物不太懂,一路上没少科普。刚进山就说有紫色的小报春,但这是个笼统的名字。后来我们在半山真的看到对面山体有一爿淡紫色的花丛,从山腰到山涧。


我们在半山腰一农户(小阿艳家)家中吃饭。房子背靠苍山西坡,面向山谷,可以俯瞰来时弯弯曲曲盘踞的路途,层层叠叠,梯田一般。两三间二三层的平房,门口一块平地是院子,院子往下走是牛羊猪鸡的棚舍,还有一大堆干蕨。房子四周有蜂窝、菜园、小麦地,还种了核桃、山茶、杜鹃……有米下锅,有瓦遮头,还有花可赏,怡然自得。


我们吃高合腌菜、连汤都甜丝丝的芥菜、腌制的咸肉、香肠,晚饭还吃上了糯米饭。贺晨说那是从山下买上来的,是对客人的重视。是啊,乡下请吃饭专门去斩料买菜多少有点奢侈,而在城市里,亲手下厨才算得上用心。有意思。

饭后,我们去山里更深处、更高处徒步。穿过麦田,走过几户人家,便见到贺晨路上说的那棵超高大的核桃树。苍山西坡与东坡的风貌真的很不一样。东坡几乎都是松树,而且鲜有参天巨木。西坡几乎看不到松树,巨木不少而且青苔很多,还有一些已经枯倒中空,人甚至可以在里面玩耍。

贺晨说,苍山西坡是原始森林,东坡是人工种植的。哦,这就完全解释了为什么东坡的植被这么单一了。然后他又讲到六七十年前那场席卷全国的浪潮,人们把家里的铁锅砸了去炼钢,山里的树都伐了去添柴加火。不知道要砍树的人在一颗参天古树面前,会不会内心有一些敬畏或不忍。肯定也不是一刀就能砍断,不知要重复多少遍,有多少流淌的汁液和四溅的木屑。

我想到《树王》。对于信仰万物有灵的人来说,这样的死亡实在是有点残忍。苍山西坡也遍布着“死亡”,几乎都是自然的枯萎或是物种之间的竞争。许多巨木倒下在路中,留下一个树桩在路边。核桃树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。

但死亡当中充满着勃勃生机,最触目惊心的就是随处可见的植物绞杀,还有寄生。还有红艳艳的马缨杜鹃。“你不觉得它很像红缨枪嘛?”贺晨说。我看了看那花,一簇就碗口大小,是钟状的一朵朵堆起来的,红艳似火,大方的艳丽。是南方的颜色、南方的脾性。一路上还有一股莫名的清香,原以为是什么植物,后来一问才知道是路旁的野扇花的香气。这一天我认识了不少新的植物。
玩耍了好一会儿,然后我们下山。我最爱下山,就像我爱夕阳。车子往山下走的时候,可以看到夕阳照在山谷里,在雪山上、房顶上、树杈上、麦穗上……一切都蒙上绮丽的、如梦般的金色,仿佛没有明天,没有下一刻。

比起日出,我更爱日落,日出有时候实在让人疲惫。贺晨不断地感叹着夕阳与晚霞的美丽。后来说起以前在西藏骑行的经历,还有喜欢的文学作品。他的人生和他的阅读一样,多彩且离奇,是与我这样的循规蹈矩、懦弱多虑的依赖工业文明的人完全不同的经历。就连我们喜欢的作品风格都完全不一样,我甚至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他提及的作家与作品名,而他也无法欣赏陀思妥耶夫斯基。

但是我喜欢这样的交谈,一次向你展现不同的“另一面”的交谈。我终于真实地看到,这些作品和故事的动人之处,那是从我自己的角度无法欣赏的。因为有了这样的对话,你至少能尝试从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的角度,去看待、去欣赏、去理解。
贺晨一路上说了很多话,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是“看书不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嘛?”已经很久没有人跟我说做一件事的目的是为了打发时间了,没什么别的目的。哪怕是和最好的朋友们,我们觉得因为时间很宝贵,所以把时间花在自己喜欢的人和事上面才好。又或者说,给对方最好的礼物,就是时间。我们已经快忘了,时间其实没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紧缺,相反,它是需要打发的,多的是。

我想到之前在网络上的一句话,人来到这世上是服役。天地为牢笼,躯体为囚衣,他人是地狱。只要服役期满,就自由了。

回去的路上,我们看到了连绵的雪山与初四的新月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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