菲比 | 春日食野(上)

菲比 | 春日食野(上)

小景说,采摘组要开野菜大会啦。听说大家会采各色野菜带来,真好会带我一直想尝尝的荨麻(nettle),我就心动了,申请入伙。(注:括号里标注英文的野菜,在西方也是药食同源的食材。)

我在浙中小城永康的城郊长大。回想一下我的野菜采摘史,经验不算太丰富:采鼠曲草做过青团,也采过荠菜、薤白(野葱)、马兰头。犹记得高三的春天,面临升学压力,我和同桌陶同学在我家附近的田野上采了一下午野菜,放松心情。春季限定的紫云英肉丝炒粉干,我爱吃,跟我妈我姐一起采过紫云英嫩叶。其他似乎就没有了。

马齿苋(purslane)我认得,也吃过,但没采过。在家吃过我妈做的桑叶煎饼,嫩桑叶是买的。鼠曲草煎饼家里也做过。野菜煎饼能有不好吃的吗?!18年冬,我在京郊潭柘寺镇赵家台村的农家住过10天,每天搭伙吃饭,吃过房东做的桑叶素馅饼,加点大蒜提味,美味!我是饼类爱好者,哈哈。BTW,日语中“野菜”是蔬菜,“山菜”才是野菜:)

开始做苍山徒步之家的自然笔记/mini自然观察活动之后,我了解到很多可食用的野生植物,但多数品种自己也没尝过。所以吧,这次野菜大会对我别有意义,嘿嘿。

是日下午我到时,小景正在家中的白板上画画。

她叹息,可惜没有绿色的笔,递给我两支笔,让我画点啥。我在旁边添了几种贴合主题的野菜。

小画报的标题是“春天来了,吃野菜了。”飞在空中的小人好可爱呀,我说。第二天看了小景发的日记,原来那画的是躺在地上的她自己,哈哈。小景很擅长自由发挥,随手画点古灵精怪的小画。

屋里多了一些她最近在家捣鼓的小装置,相当不错!我挨个儿用特写镜头赞美了一番。


然后,我们下楼,去地里摘野菜。


小景发给我的装备。小竹篮好像是mini采菌活动里拿给小朋友用的。

​小景蹲在一片马铃薯田边开始挖荠菜,她计划做荠菜肉丸子。我也跟着挖起来。



田埂上到处都是荠菜。开花结果的荠菜非常容易辨识,它们开着十字花科典型的十字形小白花,结着可爱的心形短角果。放大看是这样的,你认识了吗?



一旦你识别出开花结果的荠菜,就很容易在近旁找出它的幼嫩植株。所谓“荠生济济,故谓之荠”,就是讲它一长一大片,所以才叫这名字。我们将开花结果之前鲜嫩的荠菜整棵挖出,采回家吃。采上一阵,你就能对荠菜的叶片形态有感觉啦。


小景发现了一片马兰头(菊科 紫菀属),她说不容易找到,问我要不要。贪心如我当然说,要,我们那里马兰头拌香干吃。好久没吃了呢!



野菠菜还没尝过,我说。那就采点尝尝呗,小景说着就扯了几片叶子。我也跟进,摘上几片。



不过回家识别照片,微信搜一搜说这是酸模(野菠菜)的近亲(蓼科酸模属)——羊蹄。无花无果时,酸模和羊蹄有点难区分,只是叶子的形状有所不同,但两者的嫩叶都可食。它们像菠菜一样含草酸较多,不适合生食。



上图来自《自然观察入门》(【日】日浦勇)一书的附录,检索表中羊蹄与酸模的区别一目了然。

发现一丛藜,哦不,小藜。小藜的叶片比藜更细长,两者是苋科藜属的近亲。王维诗里写到过藜,“积雨空林烟火迟,蒸藜炊黍饷东菑。” 我也想尝尝这种古老的野菜,扒拉进我的小篮子。

采野菜时,看见几只毛蚊在飞。这种飞虫每年三月就开始活跃,所以英文俗称March fly。

毛蚊的幼虫群集于地表浅层,吃腐烂的植物或植物的根,成虫访花,一直到深秋都能看见,去年11月初去清碧溪时,漫天都是。贴一张那时拍的特写,看得更清楚。


照片可以看清,毛蚊是只有一对前翅的双翅目昆虫,后翅退化成了一对平衡棒(那俩大头针一样的东西)。多数昆虫都有两对翅膀,因此特别把一对翅膀的那些拎出来单独成立双翅目。双翅目包括蝇、蚊、蚋(ruì)、蠓(měng)、虻(méng)。


此时,空中飞着一些灵巧的燕子,还有一只黑翅鸢在悬停捕猎。黑翅鸢是大理常见鸟 top 10 (by 自然之灵生态摄影工作室)中唯一的猛禽。就我目前为止的观察来说,感觉喜山鵟更多见,为什么上榜的不是它?中国观鸟助手介绍黑翅鸢是“唯一一种振羽停于空中寻找猎物的白色鹰类。” 黑翅鸢漂亮,外观识别度高:白色为主的羽毛,点缀着几块黑色,红色眼睛黄色脚。

上阳波这一带的土地似乎大多被农业公司承包了,种着整齐划一的农作物,诸如莴笋。根据小景给的情报,我来到了一条灌溉用的小水沟旁。小景说这边的灰灰菜更大株,它们的确更大些,但多数都带着花苞或者已经开花。我选择性地采了一波。”灰灰菜”这个俗称包含藜、小藜等几个近似种。



水边看到的依然是小藜,花很小,典型的风媒花。放大我拍的照片,可以看到它有五个绿色的花被片(花萼花瓣二合为一),两条白色的丝状柱头显示出雌蕊低调的存在感,更为醒目的是雄蕊淡黄色的花药。

网上检索发现,近年来流行的健康食品藜麦(Quinoa,读作“keen wa”)正是藜与小藜同科同属的近亲,花和叶都长得与前图颇为相似,我们吃的是它的种子。在古代中国,藜的种子煮成的藜羹曾是平民的粗食,孔夫子危难时也吃过。(BTW,藜羹,汉典解释为藜菜煮的羹。虽然这种说法在网上占主流,但我支持果壳网物种日历的说法。)

一位大叔向我们这边走来。小景冲他打招呼,给他看背篓里的野菜。大叔点头微笑。在春天的田野上,“野菜”两个字就是社交密码。报出密码的人自动加入“野菜天地会”,相逢便是会心一笑。挖野菜可是一件正经事。

我在水边瞄见一种开黄花的十字花科植物,感觉能吃,决定采一点回去试试。

回家查了查,这是沼生蔊菜(十字花科 蔊菜属),听名字就是长在水边能吃的。再查也的确能吃,人称“水荠菜”。

水边还有另一种我不认识的植物,长这样:

回家搜一搜,这是水苦荬(车前科 婆婆纳属)。仔细看看花,的确跟阿拉伯婆婆纳有些相似。嫩叶能吃!人称“水菠菜”。



小景采够了,喊我一起回去。我一边答应着一边顺手薅了一丛碎米荠,这也是我想尝试的品种。碎米荠的十字形花比荠菜大,果实是细长的长角果,羽状复叶和荠菜的单叶区别明显。碎米荠和荠菜一样可以当野菜吃。

​回到家,我们先在簸箕里清点了一下采集到的品种:藜、附地菜、马兰、鼠曲草、野荞麦、水芹菜、荠菜、碎米荠、野豌豆、繁缕、沼生蔊菜、羊蹄、野葵。嘿嘿,一共十三种。

燕子的狗两点出现了,随后燕子背着背篓大包小包地出现了。她看看我们那点菜,说:“你们这是过家家。”我笑。我刚工作的时候,我妈来上海,我买的厨具不称她手,她就发表过同样的评价。

燕子豪爽又能干,烤鸭一带两只,除了煎野菜饼,还准备煮一大锅腊排骨鸡汤当火锅锅底。燕子择的野菜又多又好又干净,主打繁缕(chickweed)、水芹菜、野豌豆和蕨菜,此外还有拉拉藤(cleavers)。拉拉藤因为没想好怎么吃,被搁置在一边。



写到这里,我搜看了一个视频,视频里的男人汪老师简单地拿拉拉藤加点油盐煮汤,他说吃起来味道接近野豌豆,但因为拉拉藤的茎叶上倒生毛刺,口感也带点粗糙感。话说,它的英文名也来自于它有点剌手(cleave on your hand)的特性。这么说来,直接涮火锅就行。



我五年前在米茶的字典课上写过拉拉藤(上图是当时在永康家附近拍的)。最后一句写:“猪殃殃几乎是世界公民,全世界都有它的身影。无论东西方,都承认它的药用价值。西方人还拿它晒干切碎,泡药草茶喝,叫做cleavers tea。”当时拉拉藤(茜草科拉拉藤属)的中文正名(accepted name)还是猪殃殃,现在猪殃殃退居异名(synonym)。

据说cleavers tea具有预防肾结石、减少尿路感染、改善免疫系统……一堆功效。写文章时,我还看到一个拿新鲜拉拉藤泡茶的简单方子:5-10段新鲜拉拉藤洗净,倒入100ml开水里泡上5-10分钟,滤掉叶子,加蜂蜜或糖,喜欢还可以加点柠檬汁,一杯herbal tea泡好啦。我试了,尝试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:P

燕子看到我采的带花野豌豆,告诉我说,开花的野豌豆叶子有毒,然而花却是可以吃的,要记得采还没开花的嫩叶。我回家搜了搜,有一篇澎湃新闻的文章提到“野豌豆开花后,植物体内β-氰基丙氨酸等有毒物质的含量会升高,结籽后毒性会更强,这时,其茎、叶就千万不要再食用了。” 不愧是爱看荒野生存视频的燕子哦。

燕子到后不久,杨米带着小溪出现了。她手持一束迎春花,背着背篓,提着篮子,跟燕子一样大包小包。她带来了密蒙花和小圆子,说要煮密蒙花汤团给大家,还有美味的白草莓,一篮子南苜蓿(金花菜)和胡桃花,以及一些带根的荠菜,一点顺手采的薄荷。杨米说,她家那边都说荠菜要连根煮着吃更好。

我跟小景描述上海人炒金花菜加白酒,所谓酒香草头,香啊!杨米准备给它们裹上面粉,上锅蒸,这是她老家河南风行的“蒸菜”——素菜蒸吃。



南苜蓿之所以俗称“金花菜”,就是因为它开明黄色的小花。既然有南苜蓿,那么有北苜蓿吗?多见于中国北方的苜蓿(中文正名)体形相对大,是外来品种,开紫花,三出复叶的小叶形状较细长。小小的南苜蓿才是中国的本土种,叶形介乎苜蓿和酢酱草之间。我在《找房记(五)》中对两者进行过比较。贴一张那篇里用过的旧图,方便对比。



杨米采的胡桃花是胡桃(核桃)的雄花序,上面的花还是花苞。我之前看过淘宝上卖的胡桃花,等雄花传粉结束,把花撸掉,吃中间的花序轴,晒干当干货卖。
去年春天,我在桃溪谷拍过赤腹松鼠吃胡桃。



小松鼠们当然也不能放过胡桃花。我也拍到了松鼠吃胡桃花,但它们似乎只吃嫩花苞,跟啃玉米棒似的,把中间的花轴留着。


程昌让AI帮我把这张照片补成了竖构图,松鼠居中,看得我大吃一惊,心想昌老师这是怎么做到的?!后来那张图成了我的活动海报,哈哈。

小景说,小琪来了。大家趴在栏杆上往下看。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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